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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意识到她是在发泄愤怒,就彻底不抗拒了。
楼越发现自己的报复越来越安全,她的愤怒也越来越没意思。她重复制造着扇耳光的啪啪声,同时,也制造着身下的啪啪声。她不禁想起念书时在诗歌社团时表演的一首诗朗诵,那是法国诗人保罗·瓦莱里的《海滨墓园》: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对自己的憎恨?
它隐匿的牙齿向我如此逼近
无论它叫什么名字都合适
没事,它看、它要、它梦、它摸
我的肉体吸引它直至床榻
我为这点生机而活
她开始畅通无阻地深入,没有任何阻抗。他们终于又可以像以前那样疯狂了,不顾死活似的。他们在测试他们的关系,如同测试那个孩子的命运一样。
“真的没事吗?”谭啸龙在喘息间抽空问她,好像她能决定一切似的。
“没事。相信我。”楼越气喘吁吁又斩钉截铁地说。他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在乎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那眼下的这种风险他该承受。而他对别人犯下的罪行,不足以阻挡她对他给的快乐的留恋——那就让她也分担这种风险吧。
她的身体在冲击的同时开始像蚕一样朝四处拱动,好像要变幻成另一种形态。每一次都有相似的感觉和不同的感觉,但这一次所有那些微妙的感觉一起出现了,和主旋律一起列队出现,在谭啸龙的身体里声势浩大地合唱。她颤抖着叫了起来,叫得极尽娇媚又凶狠。这和谭啸龙听过的任何一次叫声都没有相似之处。
楼越看见谭啸龙眼里的兴奋和惶恐,笑了。她只不过是在厚颜无耻地赞扬着他给她的快乐。她拍拍他的脸,让他留意她要开口说重要的话了。谭啸龙看着她,眼神有些难以聚焦。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对他说:
“我。爱。你。”
她说了。她怕现在不说,以后就说不出口了。
就是这一刻,谭啸龙过去和未来可能的苦难宣告结束了。没事了,不会有事。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爱的女人,说爱他的女人,和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做爱,是天底下最正当最正确的事情。
“我也爱你,我爱你。”谭啸龙说着,心里忽然堵得难受。“你给我记住,就算有一天……”他的话音逐渐消失在他们身体的冲击中。
楼越随着谭啸龙的律动上下摇晃着,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爱上这个人、这种人,到这个地步,这依然是不解之谜。她无能为力。她好像看见很多年前的自己,很多很多年前,她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她只能幻想着在遥远的未来,她会被爱情狠狠击中。
不是占彪。她一开始搞错了。
谭啸龙仿佛看见他不可能见证的她的青春岁月在眼前哗哗闪过,像放电影一样,那些年无缘相识的他们,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为今日的谭啸龙和楼越,根本无缘相爱。从现在起他要把他这四十岁的身体,要把余下的热情和精血尽数贡献给她。谭啸龙想到这里,就开始发了狂地贡献。
二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担忧悬在空中,但完全无法停下这样的极乐:分不清谁的声音,谁的身体,谁的快感。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落在干旱已久的土地上,湿热蒸腾在空气里,而雨点越来越大,打在皮肤上像沙砾一样。先是刺痛,紧绷,然后湿滑一片。两个差异巨大但又无比和谐的男女,到底还能怎样更深的结合?
谭啸龙,我爱你。楼越说着,继续对他确认,也对自己确认。
听了这句话,谭啸龙在刚平稳的节奏里顿了一下。她用这三个字奖赏他的贡献,他触底又飞升后,高潮迭起间,她开始挥洒以前十分吝啬的奖赏,不停地叫着那三个字,叫出了奇怪的意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既不羞耻,也不算动人。这是一个誓言,但并不需要任何保障。凌驾于道德之上,凌驾于法律之上,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这样的自私如此纯粹原始,她只是得了一点他的真传,就兴奋得快要死去。
谭啸龙快到了精疲力尽的时刻,才允许自己释放,释放了很久。释放的过程中,他看着她的表情,知道他们有必要进行的那段谈话,已经无需再展开。
楼越擦掉一滴刚形成的眼泪,看着和自己心照不宣的谭啸龙。如果谭啸龙是社会的毒瘤,她现在也只能带着病灶生存,他侵入她身体的一部分让她长起来的血肉,要连着两人的筋骨一起割掉——她现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她轻声说:“起风了,我们应该尝试活下去。出处同上,《海滨墓园》片段”
谭啸龙深深叹了口气,对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有准备。我不能伤着你和孩子。”
“李秋伊,对吧?”
咨询师翻看着咨询记录,对李秋伊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你感觉怎么样啊?”
李秋伊说,比她想象得要好很多。她上次来找他咨询时,正处于极度绝望的黑暗谷底,她的价值感完全灰飞烟灭。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爱她了。她犯了很多错误,所以她不配拥有爱。她辛辛苦苦等来她爱的男人获得自由,但他却不想跟她结婚,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了。
但是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恨,自我厌恶,不知道如何排序。她应该就这么算了吗?她浪费的青春和热烈的爱情,就这么算了吗?但是后来,事实证明,他对她说的话是对的。她应该相信自己的价值。现在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丈夫,而且她很快怀孕了。丈夫现在对她很是关心爱护,还不声不响地给她找好了月子会所,时间还早着呢。她不应该无病呻吟,没事找事。她现在情绪稳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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