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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但是而后（第1页）

过了几天，表婶又过来玩儿。赵起来重新提出给小孩换衣服穿，正好李文祥没有到庄稼地里去。

赵起来说，你不是整天想知道你儿子的腿儿好不好吗？不换衣服咋能知道？换了衣服，正可以判断他的腿儿能不能走路。

表婶对给小孩去襁褓换衣服，持中立意见，说，早换衣服穿，或许能早看出小孩有没有毛病，整天包在包裹里，哪里能看得出来？

这么一说，李文祥同意让表婶帮忙给小孩换衣服。

给小孩准备的衣服都是现成的，随时就可以换穿。表婶给小孩换衣服很有技巧，先把小衣服在电油汀上烤着，一等小孩身上的包裹脱下来，才从电油汀上把衣服取下来，用腮帮子试一下温高温低，感觉温度适宜，才给小孩换穿。小孩换了衣服，感觉挺兴奋，手脚一直动弹不已。表婶因为给小孩换衣服，弄得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她把小孩交给李文祥说，你抱着你儿子，让他在床上站站看。

李文祥双手托着儿子的胳肢窝儿，把他往床上试着放腿儿。小孩的双脚还没有沾床，就开始往下蹬空气，一等站在床上，两条腿儿就开始不停地蹬床，他的腿儿很有劲儿，很快就把床上本来很平整的被子踩出一个大窝儿。李文祥甚是兴奋，他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打消了一个，抱着小孩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子。

赵起来说，你检查他的腿儿是不是好的，我还要检查他会不会说话呢。

转脸对表婶说，俺婶，你帮我看看这孩子会不会说话。家里一个哑巴就已经够够得了，别再弄出来一个哑巴，到时候还没有人我们说话！

表婶笑起来，说，这孩子再不能说话，就让文祥去学说话去，不学会说话，不准回家！

尽管是说的笑话，李文祥还是担心小孩，如果真不能说话就麻烦了，自己一辈子就是因为不能说话，啥啥都毁了，尽管后来幸亏娶了赵起来，但之前的五十年岁月他因为是个哑巴，受尽了各种屈辱和不堪，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来孩子的会说话。

表婶子把小孩接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嘴巴。小孩本来由人架着胳膊在床上站着挺舒服，正玩得高兴，没想到突然又让他躺到床上去，很是生气，张开大嘴哭叫以表抗议。

表婶由此做出模棱两可的判断，认为但凡会哭会叫的小孩就不会有毛病，如果一个小孩任你怎么摆弄，就是不出声，那长大以后不能说话的可能就很大。

不过呢，也有例外，表婶子说，俺娘家的一个侄儿，一出生就不喜欢吭声，一声也不叫，因为他不哭不闹，他妈妈还专门找医生，让医生抓紧瞧瞧，判定是怎么一回事儿，别再是一个哑巴！

医生过去一看，二话不说，拎起那侄儿，照他脚底板使劲打了两下，俺那侄儿愣了一阵，就开始哭叫起来，长大后，不但会说话，而且还不一般。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到外省的电视台专门说话，每天傍晚都出来说一阵子，一说就说了十几年，现在还在说。但是，咱们这里王湖村有一个叫王多嘴的哑巴，今年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我听人家说，这孩子小时候比谁都会叫，一出生，嗓门就大，一个病房五个生孩子的，哭叫得让人家睡不着觉，谁也没有想到他长大以后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表婶说完，看了看李文祥，在床上拍了一下，恍然对赵起来说，还说别人，文祥不就是个例子！他出生的时候，我就在跟前，是东庄上的胡医生给他妈妈接的生，一生下来就哭闹，谁也没有想到他长大了竟然不能说话！

听了表婶的话，赵起来和李文祥对小孩能不能说话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赵起来退而求其次，说，且不管他长大后成不成哑巴，比如说你吧，只要双脚好好的，活蹦乱跳能走路就不怕，不能说话就不说话，话说多了还嫌累人呢，俗话说，言多必失，话说多了还容易得罪人。

尽管赵起来的劝慰使李文祥心里好受些，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能说话，不能说话给他带来的屈辱太多了，为保险起见，他一定要生一个会说话的小孩。

第二年的年末，赵起来果然又生了一个男孩。

生第二个孩子之前，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已经证明了李文祥的哑巴和赵起来的小儿麻痹都没有遗传，那孩子不仅满地跑，而且还是个话唠，看电视动画片，纵横捭阖，口若悬河，指点人物，给爸爸妈妈讲这个小狗叫什么名字，那个小猫又叫什么名字，一会儿爸爸这个，一会儿妈妈那个，令惯于安静的李文祥十分不适，不看动画片的时候，这小孩喜欢跟李文祥逛庄稼地和家里的菜园子。

去庄稼地就不说了，有李文祥在那，他不缠赵起来。但是李文祥不带他去外面的庄稼地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的菜地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让赵起来把轮椅滚到这儿，一会儿又让赵起来把轮椅滚到那儿，看他指定的蔬菜和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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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起来鼓着大肚子，手腕累得不行，说，靠你娘，你这是要让我把一辈子该走没走的路都尽快走完吗？

晚上趁小孩睡着，赵起来和李文祥拉呱，说，这下不怕了，这孩子不哑又不瘸，是个完整人，看来我们是多想了。

李文祥比划说，不怕了，你肚子里这个生下来后，还生不？

赵起来说，看来哑巴和小儿麻痹症都不遗传，也听说国家准备让人放开生，要改变过去谁乱生小孩就罚款抓人的做法了。

李文祥比划说，生小孩，以前那些人不让生，谁生就扒谁家的屋，现在催你生，估计以后不生还不行，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真想看看。

按我的意愿，我想给你多生几个小孩，赵起来说，你看我，什么也不能干，有你养活着，幸好我能生小孩，我只能生小孩报答你了。

李文祥被赵起来说得有些感动，抹了抹眼睛，没有说话。

赵起来说，但是呢，事情也不是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你整天在地里干活，在家里做饭。在地里干活儿，你给小麦浇水，麦苗子、麦穗子不会给你说东道西，在家里做饭，你清理案板和锅灶，案板和锅灶也不会给你通风报信。整天不出村子，外面的事儿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文祥被赵起来说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不过，他从赵起来“但是”这个转折词那儿，得知下面她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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