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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在情在理说得过去（第1页）

一时之间，尽管之前有着人证，陈典吏是公门老手，自然狱卒阿布也带着在身边的；

知县身边的幕僚也算是人证；

修改过的卷宗，就是物证；

幕僚帮手取的那玉佩，也同样是物证。

按说这样听着，所有人望向苏巡检，都觉得是板上钉钉，或者说铁证如山了。

但他这么问上一句，别说陈典吏，就是胡宗宪，一时也禁不住被呛得愣住。

是啊，苏明哲看着，一点也不象是犯了痰，迷了心窍，失心疯到处胡乱杀人的角色。

他为什么要跑到狱牢里，去把一个已经等死的萧铁壁干掉？

“也许苏巡检参与了孤月观劫杀往来客商的案子？”周围的捕快差役，也是办老了案的，特别是跟着吴捕头，从提刑按察使司下来的几位捕头，别看是临时工，但能让提刑按察使司给个临时工的身份，也自然是六扇门里出了名的好手，所以很快就有人低声这么说道。接着又有人赞同，“正是，巡检司与孤月观互通有无，截杀往来客商，最是高效！”

苏明哲听着，却就拍起来掌：“好！这两位兄弟，不如改行去孔庙前说书吧？下官一定去给两位捧场啊！”

“巡检司配合孤月观劫杀往来客商，这样绩溪地界，就完全被孤立出州府之外了吧？那绩溪县是要干什么？要是行大不敬之事么？州府竟不派兵、派员下来查个分明？这两位兄弟，你们是不是觉得朝廷诸公，都是尸位素餐之辈？放心，我不是要把这罪名扣到你们头上，咱们就随便说说。你们看我何曾有生气在意？因为这事不是我做的，随便怎么查都无所谓的，把矛头指向我，一点问题也没有，只要证据搜集齐全了，真凶，他就会现形了。”苏明哲轻笑着这么说出来一番话，却真的就让周围的人等静了下去。

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苏明哲面对着指证，一点火气也没有，一点心虚也不曾见。

甚至还跟大家说，矛头指向他没有问题，要把证据搜集好了，才能把真凶逼出来，这样的人，说他是凶手？

连胡宗宪也持着折扇，轻轻在手心敲击着，好半晌才抬头望向苏巡检：“不知苏巡检，当日去看萧铁壁，是为何故？为何玉佩又会落于萧某的牢房之中？”

这是两个很关键的问题，特别苏巡检说跟萧铁壁无怨无仇，也不是同伙，那去看他做什么？

“我以前也曾去孤月观上过香的，这城里，大半富贵官宦人家，都去过吧。”苏巡检倒也不讳忌什么，很直接地说了出来。

这倒让杜某、包典吏、陈典吏都纷纷点头，因为苏明哲说的是实情。

“算来也是旧友，尽管汉贼不两立，他是贼，我是官兵，但我想着，去看他一回，然后割袍断义，这是朋友应有之义吧？”苏巡检说着，向着周围人等，苦笑着摊开手。

在这个年代，他的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几乎所有人，都微微点头。

“至于那玉佩，长生子，嗯，也就是萧铁壁很为他的未来担忧，说是不知道如何自处，说是把胡秀才得罪狠了，只怕连个全尸都未必能留下。他这话，下官是不认同的，胡秀才事后全不贪功，再说胡秀才当时也没拿出提刑按察使司委派的身份来，胡秀才凭什么为难他？但他有这样的担忧，我就把玉佩留给了他，他到时如果转羁到州府或是南直隶那边，那玉佩可以作个信物，能在下官于南直隶的铺子里，支个三十贯钱，让他在伏法之前，在牢里过得，略为好受一些，这也是我作为朋友，最后为他做的一点事。”苏巡检说起萧铁壁来，依旧是有些伤情的，不禁伸手拭了拭眼角。

胡宗宪听着，却也觉得真的在情在理，很是说得过去。

但吴捕头却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你后面又托明府的幕僚，把那玉佩弄回去？”

“你觉得我家里有座金山吗？”苏明哲这下真的生气了，冲着吴捕头吼了起来，“不是说你是提刑按察司下来，你就可以随意罗织罪名！”

“他都畏罪自杀了，我留着那玉佩，等那狱卒取了，去我家店里支个三十贯么？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一个从九品的巡检，三十贯钱来得容易吗？他人死了，反正用不上了，我想办法把玉佩弄回来，不是天经地义么？”

吴捕头被喷得哑口无言，只好一揖到地算是给苏巡检赔了个不是，然后缩到胡宗宪身后去了，因为苏明哲喷得在情在理，特别在于这个年代来讲，他这逻辑能说得通。

而胡宗宪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却就对着杜某做了个手势：“借一步说话？”

杜某倒是欣然应了，行到一边，却就开口对着胡宗宪说道：“你答应帮手寻找藏宝的，你要记住兑现这诺言！”

“尽力而为吧，我可不敢担保，一定能找到。”胡宗宪有点提不起兴致。

杜某看着胡宗宪无精打彩的模样，便低声对他说道：“孤月观的银子，当然不太干净，甚至是有血腥气的，但是你要知道，拿到这笔银子，你要知道今夏黄河又决！”

接着杜某又长叹了一声：“曹县、单县那边，报说是冲入鸡鸣台，水夺运河。沛地淤塞七、八里，粮船被阻等等。你说，这些灾民，怎么活？朝廷自然是会救济，可是你我说实话，多少灾民挺到朝廷的救灾粮草下来？”

“有了这笔钱，至少可以借出去，我不讳言，是要赚些利钱的，但借出去，就能解了曹县、单县那边，燃眉之急，就能活人无数！你得明白这个道理！”杜某出到此处，连胡子都飞扬起来，当真是一身的正气。

胡宗宪望着他，竟从杜某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异样的色彩。

“行吧，我真的会尽力，但你现在，先想个办法，至少把苏巡检留在县城，不能让他回巡检司驻扎的山寨，不然的话，龙归大海，那就别想再拘他回来了。”胡宗宪却是向着杜某这么说道。

“都这样了，你还要拘他？”杜某真的感觉超过他的想像。

胡宗宪长叹了一声：“如果我说，方才六丁六甲，暗中低声说与我知，‘此间或有无辜者，却非名唤苏明哲’，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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